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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晚秋把最后一页剧本塞进牛皮纸袋时,巷口的梧桐叶正簌簌落在积着雨水的青石板上。她仰头望着对面写字楼顶层闪烁的 “星瀚影视” 四个霓虹字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袋上被咖啡渍晕开的公司 logo。
这是她第三次来送剧本。前两次连前台都没让她进,今天保安看她抱着文件夹的手在发抖,破天荒指了指侧门:“张制片的助理在那边抽烟,你去碰碰运气。”
烟味混着桂花香气飘过来时,那个染着蓝头发的年轻男人正把半截烟头摁在共享单车的车座上。林晚秋把剧本递过去的瞬间,听见自己心跳撞得肋骨生疼,像当年在大学礼堂第一次念自己写的台词。
“《胶片里的夏天》?” 蓝发助理翻着纸页的动作忽然停住,“这结尾怎么回事?女主角最后把所有胶片烧了?”
“因为……” 林晚秋攥紧了袖口,“那些记忆本来就该属于她自己,不是用来给别人当谈资的。”
助理突然笑了,把剧本卷成筒状敲着掌心:“张制片正在找这种不按套路来的本子。跟我来,正好他今天没喝多。”
电梯上升的三十秒里,林晚秋数着反光镜里自己起球的毛衣袖口。会议室的玻璃墙映出十几个穿着西装的人影,她看见张制片把剧本拍在红木桌上,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:“这姑娘懂什么叫遗憾。”
三个月后,林晚秋坐在监视器旁的折叠椅上,看着十七岁的苏晓棠站在老式照相馆的布景前。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裙,手里攥着褪色的海鸥牌相机,睫毛上还沾着化妆师没擦干净的亮片。
“卡!” 副导演的吼声吓得林晚秋差点碰倒保温杯,“苏晓棠你到底会不会演?这里要的是倔强,不是便秘的表情!”
苏晓棠的肩膀抖了抖,眼圈瞬间红了。林晚秋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,也是这样站在大学剧社的排练厅里,被老师骂得连头都抬不起来。她悄悄递过去一块柠檬糖:“我写这段的时候,想着女主角其实是怕被人看穿她的在意。”
苏晓棠含着糖的脸颊鼓了鼓:“就像我试镜三次都没敢告诉你,我早就把剧本背下来了?”
两人相视而笑时,摄影指导突然喊了声 “好”。后来这段被用作电影海报的花絮里,穿校服的女孩和穿毛衣的编剧并肩坐在道具箱上,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们身上织出金色的网。
杀青宴那天,林晚秋被灌了半瓶红酒。张制片举着酒杯说要给她开下一部戏,副导演忙着加她微信,连一开始总挑刺的灯光师都塞给她一包烟:“我女儿也爱写东西,你帮我看看?”
她躲到露台透气,看见苏晓棠正对着手机哭。屏幕上是娱乐头条的推送,标题用刺眼的红底白字写着 “新人演员苏晓棠疑似整容”。照片是三年前她还带着牙套参加艺考时拍的,被不知从哪挖出来的狗仔配了句 “今昔对比判若两人”。
“他们根本不知道,” 苏晓棠的声音发颤,“我拔了四颗智齿脸才变小的。”
林晚秋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:“等电影上映,观众会记住你的眼睛,不是你的脸。”
后来的路比想象中难走。定档日期三次延后,预告片被剪辑得面目全非,连首映礼的红毯都只给了苏晓棠十五秒。林晚秋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,看着大屏幕上被删减得支离破碎的结局,突然想起那个雨天,蓝发助理问她为什么要烧掉胶片。
散场时有人拍她的肩膀。是个抱着笔记本的男生,眼镜片上还沾着爆米花的糖渣:“我注意到片尾字幕里编剧是你。最后那场戏,女主角烧掉胶片时,打火机的火苗是绿色的,那是柯达胶卷燃烧时的真实颜色,对吗?”
林晚秋在电影院后门的台阶上坐了很久。城市的光污染让星星黯淡无光,但她想起拍摄时用的老式胶片,每一格都藏着无数微小的银粒,在黑暗中也能独自闪烁。
电影上映第三周,突然在短视频平台火了。有人把苏晓棠哭着说 “我只是想演好戏” 的片段剪辑出来,配上林晚秋在采访里说的 “遗憾才是青春的显影液”,一夜之间转发破百万。
张制片在庆功宴上拍着桌子说要追加排片,苏晓棠的经纪人忙着接各种代言电话,只有林晚秋悄悄溜出去,给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发了条消息:“谢谢你看懂了绿色的火苗。”
收到回复时,她正在老照相馆的旧址前驻足。那里已经改成了咖啡馆,玻璃窗上贴着《胶片里的夏天》的海报。男生说:“我奶奶是洗印厂的工人,她说所有被遗忘的时光,都会在胶片里找到回家的路。”
阳光穿过玻璃窗,在她脚边投下温暖的光斑。林晚秋摸出包里的新剧本,第一页写着:“每个被记录的瞬间,都是写给未来的情书。”
远处传来熟悉的笑声,苏晓棠正举着冰淇淋朝她跑来,新染的栗色头发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。两个女孩并肩走进咖啡馆时,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,像是为所有未被辜负的热爱,奏响了温柔的序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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