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踩大地,哪里都是家

**脚踩大地,哪里都是家

凌晨三点的货车驾驶室里,老李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浓茶。车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汇成细流蜿蜒而下,模糊了国道旁 “距离下一站还有 87 公里” 的路牌。这是他跑车的第十五个年头,从东北的林海雪原到海南的椰林沙滩,方向盘转动的轨迹在地图上织成一张密网,每个服务区的热水房、每个国道旁的快餐店,都成了临时歇脚的 “家”。副驾座位下的收纳箱里,折叠牙刷、换洗衣物和一本翻卷了页角的公路地图挤在一起,这些零碎物件拼凑出一个移动的家,跟着车轮丈量着山河大地。

城市老巷深处的裁缝铺里,张阿姨正踩着缝纫机赶工。铁皮柜里整齐码放着不同颜色的线轴,墙上钉满了顾客留下的布料样本,窗台的绿萝顺着铁架爬到了空调外机上。二十年前她从老家县城来省城打拼,先是在菜市场角落摆地摊,后来租下这个八平米的小店。如今铺子后面隔出的小隔间里,电磁炉上还温着早上熬的小米粥,角落里堆着刚到的快递 —— 那是老家寄来的干辣椒和新摘的核桃。虽然户口本上的地址还在千里之外,但每当缝纫机的 “哒哒” 声响起,闻着布料和樟脑丸混合的熟悉气味,张阿姨就觉得这方寸之地比任何地方都安稳。

大学毕业生小林的出租屋里,六个纸箱靠墙立着,像一座座等待拆封的城堡。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,屏幕上是刚改好的简历,桌角的泡面桶旁放着妈妈寄来的家乡特产。这是他来大城市的第三个月,已经换了两次住处。第一次是和人合租的隔断间,第二次是顶楼加盖的阳光房,现在这个带阳台的单间虽然月租占了工资的三分之一,但至少能放下他那盆从学校带过来的多肉植物。周末去公园摆摊卖手作饰品时,他总爱和旁边卖风筝的大爷聊天,听对方讲年轻时走南闯北的故事。大爷说:“人年轻的时候就该多闯荡,行李箱装得下梦想,哪里都能扎根。” 这话让小林想起每次搬家时,那盆多肉都被小心翼翼地裹在旧 T 恤里,带着它穿过拥挤的地铁,走过陌生的街道,像个沉默的伙伴见证着他的漂泊。

在云南边境的支教点,王老师正给孩子们分发新书。教室是村里废弃的仓库改造的,黑板用墨汁刷了三遍,课桌椅是城里爱心人士捐赠的。宿舍就在教室隔壁,一张木板床、一张书桌和两个装满书籍的纸箱就是全部家当。每年雨季来临前,她都要爬上屋顶修补漏雨的瓦片,双手沾满沥青和尘土。但当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孩子们的笑脸上,听着山间回荡的读书声,看着孩子们用冻得通红的小手递来野花,王老师觉得这里的星空比任何城市夜景都璀璨。她的行李箱永远保持着半满的状态,随时准备迎接新的学期,也随时能打包起简单的家当,跟着孩子们的笑声去往更需要的地方。

海边小镇的渔家乐里,陈叔正弯腰修补渔网。院子里晾晒的海鱼散发着咸湿的气息,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在海风里轻轻摇晃。三十年前他跟着船队出海捕鱼,如今在镇上开了这家小客栈,接待来自天南海北的游客。客房墙上挂着的照片里,有他年轻时在甲板上的留影,有客栈刚开业时的样子,还有和客人们的合影。每个清晨他都会去码头挑最新鲜的海产,傍晚坐在院门口的竹椅上,听南来北往的客人讲他们的故事。有独自骑行环岛的大学生,有带着父母旅行的中年人,有退休后自驾漫游的老夫妻,这些萍水相逢的旅人带着不同的乡音,在他的客栈里短暂相聚,又带着海的味道奔赴下一段旅程。对陈叔来说,听着不同口音的 “老板,来碗海鲜面”,就是最踏实的生活声响。

胡同深处的修鞋摊前,刘师傅踩着老式修鞋机,手上的老茧比工具还坚硬。铁皮工具箱里的钉子、胶水、鞋掌分门别类,像个微型五金店。他在这里摆摊三十年,见证了胡同从土路变成柏油路,看着隔壁的四合院改成咖啡馆,听着老街坊们谈论房价和退休金。每天早上六点出摊,傍晚收摊时,总会把摊点打扫得干干净净。附近写字楼的白领、上学的孩子、遛弯的老人都是他的常客,大家知道他周三去进货,周五会带自家腌的酱菜来。虽然租住在三公里外的老旧小区,但每当有人喊 “刘师傅,帮我补下鞋”,他就觉得这方小小的修鞋摊,就是自己在城市里的坐标。

草原上的游牧帐篷里,其其格正用铜壶煮奶茶。帐篷外的羊群像散落的云朵,远处的蒙古包升起袅袅炊烟。随着季节转场的节奏,他们的家跟着水草迁徙,拆卸帐篷的绳子磨得发亮,装家具的牛车辙印在草原上画出弧线。帐篷内壁挂着刺绣的挂毯,那是奶奶年轻时亲手绣的,角落里的木箱里锁着孩子们的奖状和全家人的合影。每当夜幕降临,点燃牛粪火取暖,听着外面的风声和狗吠,其其格就觉得这个随时能搬动的帐篷,比任何固定的房子都温暖。转场路上遇到的每一处水源、每一片草地,都成了家的临时坐标。

写字楼地下室的打印店里,小张正对着电脑核对文件。打印机 “嗡嗡” 作响,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的味道,墙上贴满了各种尺寸的价目表和快递单。他从老家县城的职高毕业后,先是在工地搬砖,后来学了打印技术,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扎下根来。店里的折叠床晚上铺开就是卧室,白天收起能多放几个纸箱。客户送来的文件里,有毕业生的论文、创业者的计划书、老人的体检报告,这些纸张上的字迹记录着别人的人生,而小张的生活就藏在打印机的嗡鸣和裁纸刀的轻响里。每当深夜锁店门时,看着写字楼的灯光一盏盏熄灭,他总会抬头看看月亮,觉得这方寸小店就是自己在城市里的星星。

戈壁公路旁的加油站便利店,店员小马正整理货架上的零食。窗外的风沙拍打着玻璃,远处的风车在夕阳下转成金色的剪影。这个孤零零的加油站像沙漠里的绿洲,给往来的车辆提供补给。小马的宿舍就在便利店后面,一张床、一个衣柜和一台旧电视,墙上贴着家人的照片。他在这里工作两年,见过最多的是货车司机和自驾游的旅人,听他们讲路上的故事,分享各地的特产。冬天烧着煤炉取暖,夏天靠空调降温,每个节日都在岗位上度过,但每当司机师傅笑着说 “多亏有你们这加油站”,小马就觉得这片戈壁上的小小站点,也是值得守护的家园。

江南水乡的乌篷船里,船娘阿秀摇着橹穿过石桥。船舱里的蓝印花布桌布上,放着刚泡好的碧螺春,船尾的煤炉上炖着红烧肉,香气顺着水面飘向岸边的茶馆。她的祖辈世代以船为家,如今这只乌篷船既是谋生的工具,也是生活的场所。船篷下的空间被巧妙利用,米缸、菜篮、工具箱各得其所,孩子的书包挂在船梁上,写作业时就趴在小桌上,伴着摇橹声和水波声。每当穿过熟悉的石桥洞,听着岸边茶馆的评弹声,阿秀就觉得这摇摇晃晃的乌篷船,比任何高楼大厦都安稳。

老街上的钟表修理铺里,赵师傅正用放大镜检查齿轮。工作台的抽屉里装满了各种规格的螺丝和弹簧,墙上挂着修好的老座钟,滴答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。他接手这家铺子时刚满二十岁,如今头发已染上霜白,修过的钟表能从街头排到巷尾。顾客送来的老怀表背后,可能藏着祖辈的故事;故障的挂钟里,或许记录着某个家庭的晨昏。铺子后面的小屋里,老伴儿正择着菜,收音机里播放着本地戏曲,这些声音和钟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生活的韵律。赵师傅常说:“钟表走的是时间,人过的是日子,只要心里踏实,在哪儿都是过日子。”

深秋的山林里,护林员老郑正沿着巡山路行走。他的帆布背包里装着罗盘、砍刀和压缩饼干,腰间的水壶撞击着树棍发出轻响。管护站的木屋在山坳里冒着炊烟,那是他和同事们轮值的地方,屋里的火塘永远烧着松木,墙上的日历标注着防火期和动植物观测记录。二十年来,他的足迹遍布这片山林的每道山脊,熟悉每棵古树的年轮,认得每种鸟类的叫声。木屋的窗台上,摆着女儿寄来的多肉植物,用罐头瓶改造成的花盆里,根系沿着瓶壁生长。每当暴雨过后检查山路,看着林间的彩虹和奔流的溪水,老郑就觉得这深山老林就是自己最安心的家。

城中村的早餐摊前,王大姐正麻利地翻着煎饼。鏊子上的面糊 “滋啦” 作响,散发出葱花和芝麻的香气,蒸笼里的包子冒着热气,排队的人们呵着白气聊天。她凌晨四点起床和面,五点准时出摊,小小的三轮车装着煤气罐、面粉袋和各种调料瓶,像个移动的厨房。附近工厂的工人、上学的孩子、晨练的老人都是常客,大家知道她的甜面酱要多放蒜末,豆浆可以免费续杯。虽然租住在顶楼的加盖房里,但每当看到顾客接过热乎的煎饼时露出的笑容,王大姐就觉得这方寸摊位就是自己的天地。收摊后路过菜市场,买点新鲜蔬菜,盘算着晚上给孩子做红烧肉,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。

这些散落在山河大地的人们,没有固定的屋檐,却在流动的时光里找到了家的温度。他们的家可能是货车驾驶室里的保温杯,是出租屋里的多肉植物,是修鞋摊前的工具箱,是游牧帐篷里的牛粪火。这些看似漂泊的生活里,藏着最踏实的人间烟火:保温杯里永远有热水,工具箱里总有备用零件,晾衣绳上永远挂着干净的衣裳。当我们把生活的热忱装进行囊,把对生活的热爱种进心里,就会发现所谓的家,从来不是固定的地址,而是脚下的土地、手中的烟火和心中的牵挂。

夕阳西下时,老李的货车驶入服务区。他把保温杯灌满热水,给家里打了个视频电话,屏幕里孙子举着刚画的画喊 “爷爷”。挂掉电话后,他靠在驾驶室里眯了会儿,梦里都是老家院子里的石榴树。醒来后发动汽车,车灯刺破暮色,照亮前方的路。车轮滚滚向前,载着一个移动的家,也载着对生活的热爱,继续奔赴下一段旅程。这世间的漂泊,从来都不是无根的游荡,而是把家的温暖,种在了每一片踏过的土地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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